
1968年秋,工宣队进驻农场,带来了李显齐医生。工宣队由石人嶂钨矿的工人和干部组成,有些人多有病,是职业病,需要有个随队的医生。
我是第一个找李医生看病的知青。当时我小腿肚上长了一个大疮,有茶杯口大,很痛,走不了路,不能去司前卫生院治疗。听说工宣队有医生,我在工宣队进场当天就找上门去了。李医生为我做了排脓手术,打了针。边治疗边与我聊天,谈到农场的知青时,她发了一句感叹:“你们知青真是有咁风流就有咁折堕了。”她当即惊觉失言,忙不迭更正:“不,不!我没说过这话,我什么也没说!”可是一切都迟了,我从这句话中听岀了饱含的同情、惋惜与担心。我由此断定,李医生是一个可以与之说真话的人。几十年后重見李医生,她还清楚记得我的大疮,她的失言。
工宣队进场后,自然就是搞阶级斗争了。我主动要求去厨房做饭,以求可以少开一些讲斗争的会,不必花脑筋说那么多违心的话。又借口伙房工作时间的特殊,就在厨房粮油仓旁间了个小房间,我和周铭熙二人住了进去。房间以木板为墙四面漏风,冬天很冷。可是我总算可以自得其乐了。每到吃饭,我的小房间就会热闹起来,一些人会捧着饭碗进来吃饭,边吃边聊天。当然,进来的都是些相知的朋友,没有祸从口出的问题。李显齐医生就是一个常客。
李医生身材较瘦小,动作麻利频率佷快,说话的语速也很快,思路清晰,有知识,有见地,不盲从,快人快语。我们都喜欢与她交谈。从医疗卫生到饮食吃喝,从身边的时事谈到她在江西的“叉叉”,毫无顾忌,无所不谈。从中可以感受到她对我们大姐般的关爱。
她说虽是工宣队的一员,但是在队内,她又是名符其实的“臭老九”,属于需要教育改造一类。
其地位处境可知。剛因吃零食而在工宣队内被冠以资产阶级生活方式的罪名被狠批了一顿。故而她对我们的处境感同身受,能设身处地理解我们,从她的角度了解关心知青。她通过与我们的交往,对农场知青的观察,得出了自己的见解与观点,並就此向工宣队负责人提出了意见。
她看到批斗邓某某的现场相当凶狠,认为这样批斗,奀茲兹的人怎么受得了,难道不可以好好教育吗?她看到农场有些知青,虽然收入微乎其微,仍要寄钱回去帮补父母。谈话中,她多次提到邓云鵬。在我那间小屋里,她大概看到了男女知青的交往及所产生的悲喜剧。总之李医生以她的立场观点了解了我们的状况。她说,她对我们知青就象弟妹一样,给我们治病,关心我们的成长。
于是,李显齐医生就向工宣队负责人蔡祥仲进言了。有一次在给蔡祥仲治疗时,她以聊天的方式向蔡提岀了关于知青问题的几点意见。一是对知青不能靠打棒子压服,要重在教育。二是知青的收入太低,特别是有些知青的家庭是需要得到子女帮助的。三是知青的恋爱婚姻问题也要关心。
结果大家都应该记得:在一次全场大会上,蔡祥仲作报告,最后谈到了这些问题。他说到知青的待遇要提高,要长工资。顿时全场掌声雷动。接着老蔡又谈到,知青的年纪大了,恋爱婚姻的问题已摆到眼前,这也有赖于经济收入的提高。全场爆发出暴风雨般的掌声。完全自发的掌声,经久不息。 我想,这掌声也应该是给李医生---李显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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