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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菜·种菜·兜兜郭爱梅

文章来源:自述  作者:黄伯  提供者:黄伯  日期:2013/6/3  察看次数:1349

      我这里说的“偷菜”,不是现在小青年在电脑上玩的游戏,而是一种货真价实的盗窃行为。

          故事开始之前,我先提起一个人---郭爱梅,花名叫“兜兜”。为什么叫“兜兜”,我没有考究,反正大家都这麽叫。在司前农场,她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女孩,说话直来直去,一点也不弯弯绕绕,给我的印象有点“凶巴巴”,不讨人喜欢。我一直没怎么和她打交道,就像两根平行线,永远也不会有一个交汇点。可是,奇迹发生了,这两根平行线居然有机会碰到一起,闪出星点火花,引起一场大火,不过这场火没有把我烧死,只是烧掉了我心中的一点杂质。翻开农场的通讯录,“郭爱梅”这栏只有两字“已故”,何时何事故去,我一点不知道,我是以感恩、追思之情,拿起笔写到这个名字的。

 

      言归正传。1968年春夏之交,司前农场处于无政府状态,各级领导、管理机构不复存在,全体职工依据对运动的不同态度而形成了五花八门的派别,并分别有各自的伙房和菜地,赖以维持生活,我当时属于百事不管的逍遥派,终日无所事事,都没有想起要种菜,或只种了很少,根本不够吃。

 

      一天,我百无聊赖,走到宿舍背后原来生产队的菜地边。菜地已被各个小厨房瓜分成了各自的菜地。山区冬天寒冷,除了包心菜外其他绿叶菜都不能生长;可现在正当春天,憋了一冬的菜地,它的生命力在阳光下尽情挥洒释放:通心菜、小白菜、苋菜,还有瓜藤,满眼绿油油、喜气洋洋的春色勾引了我蠢蠢欲动的肠胃,我抵挡不住诱惑,蹲下身来摘了一棵菜,拿在手中,仿佛看到它在汤水中翻滚、翠绿翠绿的,捞上来放点油盐,嗬!正!口水都下来了······摘了一棵又一棵,拿着一把菜站起来,正要赶快溜走,忽然宿舍那边响起了几声呼喊“有人偷菜呀!黄伯偷菜呀!”好像是兜兜郭爱梅的声音,有点尖,但在我听来不啻一声炸雷!这儿距宿舍不过几十米,正对宿舍的一排后窗。完蛋!肯定每个窗后都站了人,无数的目光如同芒刺射过来!我全身沾满了芒刺!我羡慕脚下的一只蚂蚁,它一下就钻入泥土中不见了,而我还只能站着摆卦,我体会到了什么叫无地自容了。后来,我不知如何在众目睽睽之下离开的,手中的那把青菜也不知何时没了。

 

     在床上躺了一天,想了很多,先不说吧。第二天一起床,我提了把锄头,直奔菜地而去。我要开荒种菜!我就在菜地旁无主的荒地上,挥了一天的锄头,把泥土翻了过来,让太阳爆晒了两天,然后挥锄把泥块敲碎,把草根拉起扔掉,再分行起畦下了底肥,流了几天汗水,我终于有了自己的菜地!

 

       种菜我是外行,幸亏有张书成、叶永晖等人帮助,特别是张书成这个搞笑鬼,从怎么起畦、种什么菜、到怎么采摘,他都详细指点,在与吃有关的各方面,他都是行家;当然,他也没少取笑我偷菜、取笑我被兜兜抓了个现行的狼狈样。

 

        此后,我每天都花了不少时间在菜地上,积肥、施肥、搭瓜棚、浇水除草,从不吝惜汗水;收获了丰盛的瓜菜,也收获了不少开心事,特别是跟张书成在一起。有一次,看到相邻菜地种的通心菜刚割过让他笑得合不拢嘴。原来,收割通心菜应从根部割起,以后再长出来的才会跟原来的那茬差不多粗壮。看旁边那帮女孩子收过的通菜,只在顶部掐掉一小截,以后就只能长得更小了,书成笑得直岔气,夸她们“悭哥”。

 

       终于没有人认为我还会偷菜了,终于我的菜地也被别人偷了。我知道这都是无奈的事,只要不是搞破坏,就由他摘点吧。

 

        春去秋来,好日子到头了。当年秋天,农场进驻了工宣队,在农场开展阶级斗争,压得人们透不过气;整天大会小会不断,人人都要做检查,检讨自己在文革中的所作所为、及对运动的态度;还要在大会小会上“斗私批修”,搞人人过关,不胜其烦。

       我很庆幸有“偷菜”、人赃併获、人所共知的经历,让我的发言不至于空洞无物,更不至于胡说八道。在这种万马齐愔气氛之下我上场了,我站起来检查自己的资产阶级思想,带着恶作剧的心态说出了“我偷菜”这几个字。我相信,如果不是当时的政治高压,全场肯定会哄堂大笑。尽管如此,我还是感到了会场起了微小的骚动,不少人使劲压抑着不笑出声,实在忍不住的就变成了几声咳嗽。我继续念着稿子,边用眼睛和耳朵捕捉着现场的反应。突然,我的目光对上了一张面孔-----她在人丛中望着我偷笑!那正是兜兜!然而,那笑容如此丰富,何止笑那么简单,我从中看到了很多层次的内容。尽管我还念着检查,我的灵魂已游离出来,用目光与她进行了一场对话。

 

       “兜兜,你满意了吧?”“活该!”那是恶作剧的笑,“你知道喊了那一声之后我有多狼狈吗?”“当然。那你还好意思大剌剌在这里作检查?”“我已经用实际行动改过自新了,你看到我怎样种菜了,认为我还会偷菜吗?”“当然看到,我本不以为你会偷菜的,但我实在忍受不了这种行为就喊了出来;后来看到你种了那么多菜,我更相信这一点,知道你已经改过了,或者我不应该呼喊。”这时,她的笑容竟带着一点歉意与妩媚。“我知道,这种过失必须要大量的汗水才能冲刷,你还是应该喊出来,谢谢你,你在我的脑子里打开了一条通道,使我的精神得到升华。”“那你小心点,以后再做坏事,我还会喊。”笑容一脸灿烂。

 

         斯人已逝,岁月如梭,生死契阔,陡叹奈何。

 

         人生需要我们诚实劳动。我以这句话结束这篇文章,又以此文纪念兜兜----郭爱梅。

 

      

 

 


   文章评论  (共 9 条评论)   更多评论  >>>    

    评论者: 黄大麻子 评论时间:2013/6/7 9:11:52

   黄伯好命有三:天时、猎物、贵人。
 之一,天时:运动刚开始,“斗私批修”搞的是人人过关,逍遥派都是些浮在上面的小鱼小虾,工宣队大手一挥全部过关。
 之二,猎物:“偷菜”不太像“埋藏得更深的阶级敌人”所为,不是“好戏还在后头”的工宣队的猎物。
 之三,贵人:平时就是一头埋头苦干的老黄牛,恰巧遇上了偷笑的贵人——兜兜。
上述有三缺一不可。要不,黄伯你吃不了兜着走。


    评论者: 农友 评论时间:2013/6/6 19:12:55

黄伯好人,好文章。


    评论者: 同路人 评论时间:2013/6/5 16:06:03

  好文章!它不是一碗缺油少盐的大锅青菜汤,而是一盅用诚实和真情烹调而成的心灵鸡汤。


    评论者: 欣賞 评论时间:2013/6/4 22:02:04

 傲雪紅梅朵朵開!一朵一朵又一朵,一篇一篇又一篇----好文章!!


    评论者: hl 评论时间:2013/6/4 15:42:06

好文章,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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