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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华轮”上夜半歌声

文章来源:自创  作者:清化佬  提供者:清化佬  日期:2010/11/1  察看次数:1739

1968年10月农场第二次开发陈洞,本人有幸成为二十名突击队员中的一员。后来大批农友上陈洞,组成约70多人的一个连,大家都喜欢称居住的茅草屋为“光华轮”。就象现在的广州市新电视塔——“广州塔”,人们爱称“小蛮腰”一样。

“光华轮”是一双姐妹轮,我们男、女生分开各居一艘。每艘船约;长25米,宽8米,高6米是用我们的双手伐山上的竹、木造支架,割山上茅草铺屋顶,揉禾草和泥,搭糊墙壁建起来的。整间茅草屋每一寸地方,都浸透农友们汗水与深情。屋内原设计布局纵向;中间为通道,两边分别用树条搭架,上置床板便成长长的平铺。实际上为了方便管理,横向再用竹柵栏开几段为数个室,农友们分班居住。(也有特别的,我班床铺就是沿竹柵走向的。)人在其中一室打一个喷嚏,全屋可闻。每人安排有约一米宽的床板位置。我的位置左边是墙,右边是亚龄,再过是劳子。我们三人共一个床架,是“铺友”。我床头竹柵那边是另外一个班的农友;“美国佬”——“造紫厂”命名人。茅草屋内布置极似当时航行于广州—肇庆—梧州“红星轮”的四等舱。恰逢当时中国人民自己制造出万吨巨轮——“光华轮”扬名四海,举国欢腾。我们精神也为之一振!却苦于找不到其照片。还是豪情万丈的劳子提议;我们住的茅草屋也是我们自己制造的,叫;“我们的光华轮”——想不到应者云集!传的次数多了,“我们的”被省略去。从此“光华轮”就在我们蚁民之间广为流传。……私下“盗名”己经触犯“天条”,而更为严重的是其作者还正扣着“×××”的帽子!事情一下变得非常严重,一时“高天滚滚寒流急”。其实,我们几个“以天下为己任”的人心中,还有更深的一层意思浩劫一定会过去,“光华轮”就是中国的“诺亚方舟”。

还有私下命名的——“造紫厂”。当时,部分农友支援县造纸厂建设去了,我们留下来的工作更艰苦,为了在陈洞早稻不误农时插上秧,春节前就要播下第一批“大田尼龙育秧”,秧田要“三犁三耙”,才能造秧床、播种。我们“驶牛仔”(当然,也有女中豪杰——“驶牛女” )卷起裤管,赤着双脚,整天在寒冷刺骨的水田里“摸爬滚打”。我们常自称为“赤脚大仙”,其实此名并不贴切。冬末,陈洞上午八时太阳还未普照,空气还是极其寒冷,经一夜北风刮过的待耙水田中,犁翻隆起的泥土水线边沿还有薄冰卡着。我们是农垦工人,准时八时开工;赤足先单脚下水田,脚底刚接触水面就仿佛象触电一样——“嗞 ” 的一声,一股寒气直逼全身,使人不禁打一个哆嗦。咬牙坚持,并将双脚都放进水中,只感到万针刺双脚,脚面更甚;渐渐地整双脚的下水部分,先由正常的肤色变成苍白色,再变成粉红色,再而变成紫红色;感觉先由万针穿刺到彻骨疼,再到麻疼,最后全无知觉。我们“驶牛仔”赤着双脚,整天驶牛犁耙田奔走在水田里,常常被夹在泥里的冰碴划破而毫无感觉。直到洗脚上田后,才发现自己紫红的双脚又多了几道深浅不一的创口。——“造紫创” 。“……汗滴禾下土,……”众所周知,而“血染禾下土,”只有我们“驶牛仔”所知。正是犁耙冻彻骨,血沃禾下土谁知‘知青’路,步步皆辛苦!”。每当回忆陈洞生活,我又仿佛看见“美国佬”永远乐观的笑脸,耳边仿佛又响起;“清化佬,哈哈,我们去‘造紫厂’!”的熟悉声音……

冬季,每当西伯利亚寒流袭来;一夜之间,陈洞的山头上,树上,地上全部覆盖上厚厚的“白头霜”。“光华轮”内,我们晚里掛在蚊帐绳上的湿毛巾,第二天变成“冰淇淋布”,我们常常在0℃以下的室内温度渡过漫漫寒夜。上山下乡前我母亲节衣缩食,特地为我添加一件“加厚卫生衣”,每晚穿着它睡觉也感到寒风穿透过盖在身上的棉被直达心窝 ,而从心窝里引发出阵阵寒慄,使人全身战粟,连床垫之下的床板也引起“共振”,在咯咯作响,——冷得人极其难受。其实,上山下乡时广州市政府也知道粤北山区属高寒山区,己经发给我们每人一件约2斤重的短棉衣和约5斤重的棉胎,(棉被套由知青家长自己解决——布票奇缺。)。当然还有我们头上一顶不能遮风挡雨的竹帽和胸前一朶夸张的大红花。到农场后约四个月,广州市政府又组织“慰问团”实地考察,决定每人再发3斤重棉花的钱,好让我们有8斤重的棉被过冬。此工作也算做得过细,钱也落实到我们每个人手中但我走遍司前街,却无人愿意加工3斤/床的棉胎,当地都是10斤/床,12斤/床的。相信大部分农友也是处处碰壁,“3斤棉胎”也许变成司前街的“红烧肉”罐头或红旗镇“狗肉煲”,下肚御寒去了。我每天在寒冷刺骨的水田中犁耙田,怕日后会落得风湿性关节炎,——“3斤棉胎”变成每晚睡前一小口“五粮玉液”,驱寒祛湿去了。在陈洞,每夜冷得象“寒号鸟”一样,我们不怪别人,只怨自己。但有特例……

1965年9月,初到司前,农场三个连队住在“刘屋大围”,一天刚入夜,围外一户人家失火,冲天的火光就是命令,农友们拿着自己带来的镀锌铁皮桶,奋不顾身地投入平生第一次灭火战斗中去……,(当时也不知约二公里外,住在森工站的一个连队的农友是否有赶来参加。)不久,大火灭了。原来,当地农舍多是杉皮屋,大火一下子就烧通了顶,人力用水桶面对着红红的烈火拨水,其高度与距离都有限,能控制着火势,保住了近在咫尺的其他杉皮屋己经属万幸了。火灾后现场一片焦黑,全身衣服湿透的男主人抱着一个同样是全身湿透的小孩,倦曲着坐在一块焦黑的石头上一同哭泣。我们已经竭尽全力了,农友们忙于寻找自己早已面目全非的铁皮桶;有圆桶变成偏桶的,有提手不知去向的,有底环脱落了成光身的。我的也变成独耳桶!——便四处寻找还好!终于找回了另一个耳并配回提手。有几个女农友操着纯粹的广州话对着丝毫不懂广州话的客家人——失火屋女主人表示安慰与同情也有农友拿出身上仅有的——也许是上山下乡时其父母给的“防身钱”塞进失火屋主老太太手中……。农友们提着自己的烂铁桶己经纷纷离去。此时,只见一个男农友走上前去,脱去棉衣,再脱去贴身的黒毛线衣,并将黒毛线衣披在全身还在发抖的小孩身上,转身穿上棉布,低着头找自己的桶去了。我们刚组建农场,274名广州知青多互不认识,只能从穿衣与口音来分辨,而且夜己深,煤油灯光线极弱,未能看清上述几个对失火一家“有特殊贡献”的农友真面容。他(她)们都是谁?这是司前农场给我第一个待解之谜。

我对送毛线衣的人特别在意因为从此以后,他只能穿“真空棉衣”——外面是厚硬棉衣,里面只有一件单衣或赤膊。穿“真空棉衣”会使人极其难受。特别在室外,寒风是无孔不入的从袖口、从衣下沿、从颈部,甚至可以透过棉衣钻进来。冷得人就好象真的没有穿衣服一样——“真—空”。三年之后,我上了陈洞不久,无意中发现“铺友”劳子喜欢穿“真空棉衣”,当时也未在意。天气渐寒冷,特别是西伯利亚寒流袭来时冷得人实在不行只见他棉衣外加双重麻绳缚腰,颈部圈上一条小毛巾,棉衣袖口外加一双短袖套,默默地自己单独劳动去了。如此打扮在当地山里人中也属罕见,而全场274名农友中只有他一人。每次见到此情此景,我内心深处便会产生出一种无言的敬意。这,也许就是“人格的魅力”吧。

一天深夜,我从梦中冻醒,辗转反侧。漆黑的“光华轮”上隐约传来农友轻轻的梦语,细细聆听是——梦歌“……起来!饥寒交迫的奴隶,起来!全世界受苦的人……”,旋律准确,吐字清晰——原来有农友冷得实在不能入睡,干脆坐起来唱“国际歌”驱寒。我也披上棉衣坐起,和着节拍轻轻地哼,怕吵醒身旁难得熟睡的农友。不久“光华轮”上,仿佛每个角落都响起低沉雄浑的男中音——“……满腔的热血己经沸腾,要为真理而斗争……”。唱着唱着,我感觉到“地下之火在运行!” ……渐渐地歌声变弱直至停止。一切又恢复原来山林寒夜特有的寂静。

第二天,恰逢星期日,大睛天。许多农友不约而同地纷纷将棉被、禾草编成的床垫等拿出来晒太阳,让它们白天吸足太阳的热量到寒夜给我们温暖。从此以后,每次“西伯”来访,陈洞就会出现一道亮丽的风景线——房前屋后都是我们的“万国旗”。我们巧用“太阳能”安全地渡过一次又一次严寒;若干年后,我们才知道席卷中华大地的十年浩劫那时才刚刚开始。


   文章评论  (共 7 条评论)   更多评论  >>>    

    评论者: 代张鹤龄粘贴 评论时间:2017/11/20 23:28:47

裔端兄加上老照片,图文并茂令伟晔兄的文章更精彩。好![微笑]


    评论者: 代斌哥粘贴 评论时间:2017/11/20 23:25:38

@陳以仁(志宏)?兄,你写错农友个名咯,佢叫張偉曄!


    评论者: 代陈以仁粘贴 评论时间:2017/11/20 23:21:37

偉業兄,文章寫得很好,令我想起當時火場盧子衝入火場取一筐瓦碗瓦碟出來,他太忘我了,不顅危險,光華?晚上夏天好涼快,冬天天好凍,因當時床板離地約有米半高,床板都凍,晚上穿著衛生衣,棉被上加蓋棉衣,才不會凍醒,你是黃蘇愛將,要你初春時去犁田,黃蘇真是無睇錯人呀!你吃過苦能用文字把他記敍出來,你真是文武雙全的司農人呀!???


    评论者: L 评论时间:2017/11/19 22:13:24

谢谢清化佬的上传的精彩文章,让我认识了农友劳子坚是位善良、勤奋、积极向上、充满爱心的好青年!愿他在天堂没有病痛!永远健康!幸福快乐!!!


    评论者: 清化佬 评论时间:2017/11/19 18:07:03

感谢邓编辑为我七年前的文章找到当年农友们的留影,使之大放异彩。同时感谢相片中的农友们,我在你们的关注与帮助下,倍感司农大家庭的温暖。你们现在过得还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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